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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關於台灣意識

當你閱讀巴達維亞城日記,蔡石山的「海洋台灣」,越來越瞭解台灣史,

你會發現從卑南遺址玉器到德記洋行的茶樟腦故事,會讓你感動。

1988研究二二八,我開始產生台灣意識,慢慢追溯台灣腳印,

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,「遇見花岡一郎」的寫作過程中,

「台灣意識」越來越清楚,「台灣意識」是什麼?

或許不急著馬上公布官方版聯考答案,也不必爭論爭執那個定論?

而是一種心靈悸動的感覺,,讓思緒自由行走在台灣大地,

「花岡一郎」「莫那魯道」「賴和」「八田一」「後藤新平」「蔣渭水」

「台灣文化協會」「曾雅妮」「林義傑」「牛肉麵」「台灣民主國」等等,

都是「台灣意識」的一部份。

我沒有刻意迎合蔡英文的「台灣意識」論點,但是我相信

很多人都有一種內在的呼喚,我是台灣人的認同感,

這是「台灣意識」的起點,,,



 

這是一篇小說,改寫於2003年間,
「遇見花岡一郎」/原先是報導文學版寫於1999
後來改寫成小說版,2004獲台灣文學獎小說獎。
作者將本篇與七篇其他霧社事件文章,收錄於
「跟著風往前走」(2003發表尚未出版)
該書獲得國家藝術基金會創作補助。



前言
 

遇見如果是想像,
透過想像進入歷史破碎的片段中,
虛幻與真實可能在某個時間點擦身而過。
遇見如果是啟蒙,也是詮釋,或虛構,
也可能是傳說,或只是一個小說故事。
「遇見」可能是「假如不是真的」,
卻又意味著「假如那是真的」的存在。
 

 

 

 

演戲

 

捲毛在學校教戲劇表演,喜歡真真假假的人生,他常說人生如戲,戲如人生,不要在乎真假,

只要演得好什麼都可以。那天他又找我喝酒,認識幾個朋友,臨時起鬨希望我加入編劇,

玩一點新的表演。捲毛喜歡即興玩一些戲劇,喝到差不多他開始玩遊戲。他用湯匙敲三下玻璃杯,

說:「表演時間三分鐘,我隨興抓人,主題:「含情脈脈」,不准講話,只能用眼神和臉部的表情,

兩人臉部距離 三十公分 。」,有人很認真在玩,也有人在耍寶,擠眉弄眼各種花招都使盡。

酒吧的主人笑翻了,他喜歡讓我們一群無所事事的人,在一天終了的時候,有個可以窩的家,排遣每個人內心世界數不完的煩惱。

 

 

捲毛刻意要我和他新女朋友演一段,我知道他又在玩人性遊戲,搞戲劇的人都有表演偏執狂,

有時候連吃醋他們也拿來實驗。捲毛玩戲玩到自己身上,許多女朋友經不起他的真真假假而吹了。

今天他又看上一個辣妹,他主動上去和對方玩眼對眼的遊戲,其實他是很冷靜一邊笑笑鬧鬧,

一邊冷眼看人生收集戲劇表演材料。我知道他的想法,隨興和眼前新認識的女孩玩著眉目傳情的遊戲。

 

 

時間到結束遊戲,女孩突然問我:

「嘿!聽捲毛說,你在拍A片,好玩嗎?」,

我淡淡回答:「討口飯吃,那只是一份工作!」

她:「拍片感想如何?」

我:「有點麻痺,那種戲拍久了,會覺得不舒服!」

她:「哪裡不舒服?」

我:「……」突然不想回答,一時沈默下來。

她看我有點不悅,轉了話題,說:

「捲毛說你在拍霧社紀錄片?為什麼?」

我:「打發時間。」

她:「你沒有崇高的理想?我聽說一些拍紀錄片的人都喜歡講一大套偉大的人生道理,

拍紀錄片好像都是很嚴肅的事!可不可以告訴我,你拍霧社事件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呢?」

 

 

我舉杯喝了一口,慢慢嚥下,頓了一下說:

「現在是喝酒時間,我不想談這些事情!」

她:「嘿!那麼,拍紀錄片,和拍A片有什麼不同?」

我有點惱說:「如果你可以一口氣喝完一杯長島冰茶!我就告訴你。」

她一話不說立即揮手向酒保點了一杯,向我舉杯致意,眼睛眨也不眨盯著我,當面一口氣喝完,說:「好!你告訴我?」

我也揮手點了一杯,盯著她把酒喝完,說:

「我可以把A片拍得像紀錄片,也可以把紀錄片拍得像A片!」

她靜默一會,詭異地看著我一會才笑了,說:

「捲毛說,你這個人很容易被挑釁,只要稍稍刺激一下,就像刺蝟一樣把毛豎起來。

別生氣,剛才故意逗你的。對不起!我向你道歉,自我介紹一下,你可以叫我皮球。」

 

她停話後,兩個人突然陷入沈默狀態,她也一話不說坐在那裡望著你,我不想接話,

低頭望著酒杯中的冰塊慢慢熔解。抬頭再點一杯酒時,突然間,覺得她有貓的眼神和習性,

靜靜窩在在一旁盯著你探視你,靜靜等待挖掘你心靈深處的秘密。

 

捲毛的戲劇編導課堂上,我向學生解說霧社事件的悲劇情節,花了一個小時繪事件圖表講解霧社事件架構和過程,

分段敘述花岡一郎、莫那魯道兒子們和其他族人集體自殺的不同場景故事。當我試探問:

「你們認為哪一段悲劇情節比較動人?」,結果大部分人比較喜歡簡單的情節,

莫那魯道兒子拒絕妹妹勸降後飲酒歌舞鳴槍訣別,退回森林舉槍上吊自盡情節,獲得最多人認同。

花岡一郎二郎的故事,也許太繁複太艱澀,對於新世代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,這種複雜的悲劇情感和思想超過他們理解程度。

 

捲毛偶爾串場,帶動一些課程內容,他希望我跟他一起來帶這堂課,一方面是想實驗新悲劇情節張力,

一方面他想要挑戰歷史劇的新實驗手法。霧社事件的悲劇性吸引他的注意力,捲毛透過他個人戲劇網頁資訊,

吸引一些研究生來旁聽,連在酒吧喝酒的捲毛女朋友皮球也在場。對一個研究戲劇的人,

他是很認真在思考悲劇與藝術的關連性,雖然他不在乎故事的真假,他卻專注悲劇意識的發展脈絡。

 

課上皮球提問:「你認為花岡一郎二郎,真的有這麼複雜的故事情節嗎?還是你自己想像的?

難道,他們因應當時社會情境,發展出這樣的悲劇呢?你認為!以他們兩個人,

甚至跟我們同樣年輕的年紀,真的有那麼複雜的悲劇意識和自覺嗎?他們,

真的有那樣強烈的悲劇意志,來推動他們的故事情節嗎?」

 

我楞了一下,停頓一會說:「有可能是我參雜個人的想像,也有可能過多的臆測。

不過,不同時代不同文化背景加上個人意識,會有不同的抉擇,莎士比亞的馬克白李爾王等等都是呈現某種個人特質的悲劇意識。

但是,在今天課堂中我們要詮釋與探討的重點,是霧社事件與花岡一郎二郎悲劇情節等等,

關於歷史事件的真假就讓歷史學者們去研究。今天課堂主題是,我們是否能找出台灣悲劇的原型。」

 

她又追問:「那麼,霧社事件與二二八事件相比,你認為哪一個比較具有台灣悲劇原型呢?」

我:「我認為霧社事件,是近百年來台灣歷史事件中,在單一事件中,呈現最複雜而多元的悲劇衝突。

二二八事件中,涵蓋面廣事件案例多,在悲劇結構呈現出受害者與被害者二元壓迫的對比結構。

到目前為止,我對二二八研究不多,僅就目前出版的書籍資料,在二二八事件中,

我找不到比花岡一郎二郎呈現出強烈文化認同衝突的悲劇案例。二二八等待卓越的小說家,

去詮釋去昇華事件內在的意義,也許一本有深度透視的二二八小說,會比更多的紀念碑有意義。

我覺得中國與台灣作家,需要像〈百年孤寂〉的作者馬逵斯的胸襟視野,以百年來中國與台灣發生的歷史事件來創作。

中國在二次大戰前後的內戰,消耗那麼多的生命卻沒有一本文學巨著,同樣台灣歷經日本統治到現在也沒有深刻巨著,

雖然有幾本大河型小說出現,但是悲劇力度還有些不足,這也很可惜。台灣與中國兩邊,有太多悲劇故事,

可以昇華不同類型的悲劇原型,但是兩岸的作家缺乏拖爾斯泰、索忍尼辛等巨人作家,

表現戰爭與和平的深層心靈故事。將花岡一郎與二郎的故事帶課堂上討論,我覺得花岡一郎二郎的原住民悲劇原型,

是台灣族群認同與國家認同衝突的歷史悲劇。霧社事件是近代史中,部落社會進入國家體制的歷史撞擊的國族悲劇原型。」

 

捲毛雙手一拍說:「好!回到課程主題,這是一個悲劇的時代,也是一個戲劇的世代,讓我們好好演一場戲罷。」。

捲毛很快將上課學生分成幾組,每組以三十分鐘編出情節對白,而且要求立即上台演出五分鐘的戲。

捲毛選了幾個故事橋段讓學生選,「莫那魯道兒子們最後訣別」、「花岡一郎與二郎的對話」、

「花岡初子與花岡二郎的訣別」、「莫那魯道的最後」等等。第一次看捲毛上課,

節奏明確掌握上課氣氛,五分鐘一到立即按鈴要求下台,隨即換另一組上台演出。

 

年輕人在舞臺上,揣摩那一個世代的故事,只是他們無法表現出那股時代背景下內心掙扎的情境,

也許他們無法體會族群夾縫中的苦悶和衝突,也許霧社事件的故事對他們太深奧了。

也許是兩個時代的肢體語言與情感模式差距太大,現代年輕人喜歡後現代手法的編劇技巧,

有一組玩起鞭屍遊戲烤問已死的花岡一郎,問他為什麼自殺?另一組則是玩招魂遊戲追問死亡過程,

也有一組玩羅生門猜猜看的迷思遊戲,他們幾乎以後設角度詮釋情節發展。

 

皮球那組演出獨幕劇,模仿花岡一郎鬼魂的獨白:「這是最後的路,這是我的宿命。

我沒有能力去阻止這場戰爭,想阻止也阻止不了。即使我告密阻止這場戰爭,背負背叛的千古罪名,挽回一場動亂。

即使鎮壓這一次,下一次也一樣避免不了,還是會發生其他的衝突。霧社所受的壓迫就如此嚴重,

其他地方的問題也差不了多少。怎麼死都無所謂,無法避免時,然而唯一的抉擇!是自殺。我只有沈默、不論是切腹,上吊都是沈默。」

 

下課後,皮球追上來問:「演的怎麼樣?」

我繼續往前走:「很好!我沒什麼觀點可以談,有關戲劇表演技巧方面,你應該問捲毛的看法?」

皮球邊走邊說:

「在你上課前,捲毛給我們看你寫過的資料,我想知道你真正的看法?你認為花岡一郎選擇日本人的切腹,

會不會影響後代歷史對他的評價呢?認為他屈服在日本文化意識下!」

 

我停下來轉身:

「切腹是日本武士道文化的國粹,花岡一郎選擇切腹,有兩面解釋。第一,花岡一郎屈服在日本文化下,

第二是他有意識選擇作為向日本政府挑戰呢?不同角度有不同詮釋方法,有人認為花岡一郎不該選擇敵人的自殺方式,

但是也有人抱持比較寬容的想法,尊重自殺者的自由意志。也許,花岡一郎有意或無意中,

讓自己成為一個悲劇典範,喚醒下一代所有人的靈魂,包括他的靈魂?族人的?日本人的?現在的人?還有我?」

 

捲毛決定帶學生到霧社紀念碑前展演,他的理由:「戲劇課堂上,永遠是理論,戲劇必須到觀眾裡去。

到霧社去演,就算是被丟石頭被罵,也是要去。」。我擔心那些即興搞笑的戲劇橋段,

到霧社演出恐怕會火上加油,或者當地民眾看不懂後現代的戲劇手法。演出時,

距離第一次我看到的已經有很多調整,戲的結構由捲毛親自操刀,把學生編導的情節重新整合,還算中規中矩地演出。

 

捲毛在採排後要我致詞,我只好上台:「我記得花岡一郎切腹自盡的照片,白紙牆上的筆跡,凍結住死亡的時間,

讓切腹像一場悲劇上演,這是花岡一郎的獨幕劇,在自己的遺書前切腹自盡。這是一場史詩般的悲劇,也是戲劇空間的藝術典範。

花岡的死,不僅昇華角色的生命意義,更創造角色的悲劇風格,讓角色的內在衝突轉化成生命藝術的戲劇。

花岡二郎選擇泰雅族上吊自殺,與花岡一郎採取切腹自盡,構成異文化的強烈對比,產生跨文化的意識衝突,

讓劇情結構緊密起來。這是有獨立意識與獨立意志的悲劇思想,截然不同於希臘悲劇與莎士比亞的悲劇類型,這是台灣悲劇原型。」

 

捲毛接著說:「戲劇落幕,我們回到現實人生,花岡一郎卻是永恆的悲劇,他演出一場沒有過去、也沒有未來的悲劇。

如果我們迷戀戲劇,會為花岡悲劇而瘋狂,也許,這是人生真實而難耐的過程,一種無法承受的沈重,

即使傾倒一切生命,也難以想像生命會像空氣般透明純淨,卻如此沈重的痛。

這是戲劇,這是藝術,也是人生最高的境界。」當他說完話時,我想起捲毛在酒吧玩即興的真真假假遊戲。

 

那夜,我夢見花岡一郎靜靜站在我的面前,一句話也沒說。我知道無法在舞臺複製花岡一郎的靈魂,

更知道現代人無法體會那個時代的情緒和感想。突然間,我感到疲憊,戲劇是無奈的安慰,

是虛無的寄託,是讓心靈逃避的遊戲。文學與戲劇中的悲劇意象,與花岡二人真實生命遭遇還是有一段距離,

那是情境與時代之間的距離,也是現實與思想之間的隔閡,我不明白,為什麼我會選擇跨越族群與時代的距離和隔閡,

去瞭解花岡一郎臨終的抉擇。追逐花岡一郎自殺的過程,那種困惑成為心靈深處盤旋不去的迷霧。

 

 

 

對話

 

戲散,阿堂邀我和捲毛到他家喝酒,他一邊到酒一邊質疑說:「這樣解釋花岡一郎,會不會太過於戲劇性的推理?」

 

我喝了一口酒停頓想一下,躺在椅背說:

「用個人生命去對抗時代洪流,個人力量是很卑微。霧社事件這麼大的衝擊中,

   花岡二人在事件發生時是很卑微的角色,沒有人會去注意到他們。在事件發生過程中,

   他們被雙方視為敵對者,淪為仇恨殺戮或誤會的對象。在一九三0年代的霧社事件大變動中,

   他們沒有多少其他可能選擇的機會呢?至今,沒有人追問花岡二郎一家二十一口集體上吊的悲劇景象,

   究竟給我們什麼樣的反省呢?花岡一郎全家的死,會只是「無奈」而已嗎?」

 

阿堂轉身敬捲毛一杯酒說:

「經歷過那種恐懼和不安,活下去只是很簡單的想法,你們對霧社事件的看法,對一般人有點脫離現實太遠?」

 

捲毛一口喝乾,挺直身體說:

「歷史是殘酷的,人類才會探討歷史的意義。如果霧社戰爭的人都沒有死過,

   那麼我們不會記得這場戰爭;這是歷史逼迫我們去學習、去反省、去思索。

   霧社事件對日本人、當時與現在霧社族人、對滷蛋、對你、對我的啟示應該不同。

   我是就戲劇角度,瞭解霧社事件的悲劇意義。雖然這裡每年都舉辦紀念活動,

    卻沒有人去回溯事件,探問不同角度的樣貌和不同觀點的意義,有點可惜!」

 

阿堂帶著同情的微笑:

「你們用台北現代戲劇觀念,來詮釋霧社事件,我可以接受。花岡一郎二郎至今仍是爭議性的人物,

    你們的詮釋可以讓我們有借鏡的地方,但是,我的族人與事件有關的人,到底有幾個人看懂呢?」

 

皮球往前傾插話說:

「我有話說,從女性主義來看,霧社事件缺乏女性意識的觀點。花岡初子的口述歷史資料,

   透露某些觀點,包括鄧相揚寫的霧社書籍,應該深入研究。還有,我認為霧社事件應該有多元詮釋觀點,

   超越國家認同與本位主義、男性沙文主義。霧社事件幾乎都是男性調查研究,

   他們提問的問題也是繞著霧社事件的脈絡,很少深入去瞭解霧社女性在事件中,

   以及浩劫後餘生者生涯故事。少了女性的心靈內在的面向,霧社事件偏重在男性意識下。」

 

 

阿堂說:

「我贊成她的觀點。目前大部分霧社事件研究,還是以日本官方資料為基礎。

屬於我們觀點的霧社事件,最近才有人開始動筆,許多事情在我們內部也有很多不同意見。

十二部落為什麼只有六個部落,反映我們族人祖先的智慧,如果十二個部落都參戰,有可能會全部滅族。

許多事情的得與失,並不是那麼單純,台北將我們納入忠烈祠,坦白講那時候,

我們族人的反抗根本與中華民國無關,也不知道中華民國在哪裡?歷史有點荒謬,

在日本我們是叛國者,改朝換代後,又變成英雄。」

 

 

 

霧社事件過了六十年,不知有多少人跟事件對話,一九九七冬天年看完民間與官方的對話檔案,

我在筆記寫下我的對話:

「日本官方資料中,詳細登記參與事件的部落和生死人數,官方的檔案想找出事件緣由,

找出問題關鍵答案,給社會一個簡單解釋,給人心一個安定的理由。探究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,

這些並不是單一的因果關係,事件的關鍵不只是當事人參與的觀點和態度。

因為歷史本身的扭轉和變動,人在歷史流動中的自我遺忘與自我催眠,都有政治權力干預的痕跡,

甚至,事件本身是政治忌諱。隨著社會的轉向也會出現自我變更歷史記憶,來符合當下社會正義的潮流,

歷史意義變成是一種賭銅板遊戲,不是正就是反。日本官方的解釋和中國官方的解釋,

只剩下壓迫和反抗簡單的詞彙,這些文字簡化了生命抉擇過程中多元面向的意義。

戰爭過程中複雜震盪的思緒,似乎被淨化得像歷史書上的文字,那麼簡單易辨的幾個字,『烈士』或『叛徒』。」

 

 

走訪霧社歷史的過程中,餘生者時隔多日後,他們不願意再去勾起動盪的記憶和心痛的慘事。

只好讓這一切被淡忘,甚至是一種自我催眠的遺忘。許多老人不願意回憶,似乎連訪問都是一種精神迫害,

讓所有的陳述都在痛哭與唉嘆中結束。事件後的苦悶是一生的煎熬,似乎變成一種永恆的失落狀態。

也許那種長年累積的苦悶和壓抑,迫使人陷入一種自我遺忘的茫然中。當我開始向霧社事件對話時,

我如同失落在歷史的迷霧中,我發現人對痛苦到無法承擔的時候,會出現無法形容的沈默,

它比刻意的淡忘、失意的遺忘更深沈。我發現,沈默也是一種對話狀態。

 

 

一九九八年春天寫下:

「回顧六、七十年代的政治鬥爭中,歷史彷彿重演般,過去的恩怨又被提起。

政治選戰中挑起爭端,花岡一郎與花岡二郎被新聞媒體誤傳為莫那魯道的兒子們,

這場誤會又給霧社後裔留下紛爭。歷史在模糊衝撞中,越來越支離破碎,在昨非今是的政權交替中,

忠與奸成為翻掌遊戲,日本神社被改成忠烈祠,歷史淪為一場塗改的筆墨遊戲。

回歸歷史,親日與抗日的立場,不是部落戰爭中的必然,而是偶然。」

 

 

 

 (未完待續)

遇見花岡一郎 之四http://tw.myblog.yahoo.com/pasa9503/article?mid=5028

 

遇見花岡一郎 之一http://tw.myblog.yahoo.com/pasa9503/article?mid=5008&prev=5024&next=5006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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